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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年的妳不告而別

　　那年夏天，我們都開始準備過大學生活，也在那年夏天，妳走得很急，什麼也沒留下，與高中同學失聯，連妳最要好的朋友──小喵，也狠心丟下。那時沒人知道妳住哪裡，而妳又是班上唯一沒有手機的人，我們還得靠班導師查詢學校資料，很慶幸是找到住址和連絡電話，但不知怎麼搞的，這件事在小喵莫名歇斯底里的發飆過後，竟不了了之。

　　大學這四年，沒有人收到關於妳的任何消息，更別說看過妳了。妳消失了，消失在這二千多萬的人口中。

　　許多人在一段時間過後，都不記得妳了，小喵則是絕口不提妳。

　　大學畢業後不久，小喵批婚紗結婚去了，她的新婚丈夫告訴我們，小喵在前一天晚上翻著高中回憶錄，哭得很慘，口中不時叫著一個女孩的名字。我想，那是妳的名字吧。

　　我在一家跨國企業公司做翻譯工作，在那裡待了三年，和老闆交情很好，我嚮往住在法國，也因此老闆給我一次難得的機會，他要我到法國出差兩年，而我欣然答應了。

　　老闆是個大忙人，對於無法出席同事為我在禮拜六所舉辦的餞行，感到十分抱歉，我說沒關係，而他邀我禮拜四下午到他的辦公室，與他喝杯茶。

　　我們談了許多，在我離去之前，老闆要我跑跑腿，因為他的秘書被他派去出差了，他要我送東西去隔壁的辦公大樓。

　　在這裡工作三年了，還沒到過隔壁的辦公大樓，我甚至不確定它的大門是否也是大理石建造的？

　　我的記憶沒錯，是大理石。

　　「七樓Ａ區八號。」

　　整個Ａ區鬧哄哄的，每個人都很忙碌，走廊來來去去好多人；這棟辦公大樓的編號方式和我工作的地方一樣，但我仍花了些時間才找到八號。

　　「你找黃小姐呀？最右邊那個門進去就是了。」

　　「謝謝。」

　　這扇門是開著的，我站在門外，朝裡面望去，有個女人正背對著我在操作影印機。我敲了敲門板，但這裡的聲音太吵雜了，老舊影印機發出的低鳴充滿整間辦公室，她壓根不知道有人來訪，我只好向前走去，站在她的右後方。

　　「請問是黃小姐嗎？」

　　她抬起臉看我，接著，我們都嚇到了。

　　「是妳！」我驚叫出聲，而妳只是愣愣地看著我。

　　居然是妳。

　　「這些年妳都到哪去啦？」

　　妳沒回應，只是微笑看著我，很輕鬆的微笑。這麼久不見，幾乎快忘了妳的長相，現在想來，妳其實一點也沒變。

　　沒變。是吧？

　　我這才曉得妳的職位不容小覷吶，妳必須統合所有商品出入的數據、股票等等有關數字的資料，整理成報告後交給老闆，妳可以算是這棟大樓位階最高的。

　　我們沉默幾分鐘，彼此間迴盪著影印機的悲鳴與外頭的人聲，也參雜著些許尷尬。

　　「這禮拜天妳有空嗎？我就要出國出差了，在那之前找個時間吃飯好好聊聊吧。」

　　交換彼此的連絡方式後，我便匆匆離去。

　　星期天很快就到了，我們約在一家消費頗高的餐館用晚餐。妳絕口不提當年突然消失的事，但在我談到小喵時，妳流淚了，靜靜地流著淚。

　　在分手前，我從背包裡拿出一只信封袋，信封有些厚度，裡頭塞得滿滿的，是我昨晚熬夜趕出來的。

　　「這是我在法國的住址與其他連絡方式。」我指著信封袋說。

　　「你的連絡方式這麼多嗎？」妳半開玩笑卻苦澀的說。

　　「妳離盡頭還很遠，還有很多路要走。」但願妳知道我在說什麼，「妳大可放手瀟灑地讓它飛去，也可以很堅決地把它留下。」我望著街燈，「這句話在很多方面都很受用，妳就記著吧。」

　　妳沉默，我不敢轉頭看妳。

　　我為妳招來計程車。

　　「我是明天早上八點的班機，妳可以來。」我敢看妳了，我直視著妳的雙眼，希望瞧出些什麼，但卻仍不知道妳腦子裡的想法。妳淡淡笑著，當我告訴妳我不會把遇見妳的事告訴我們認識的人時，妳也是這般笑著。

　　「謝謝妳。」最後，我說。

　　妳的眼神突然轉為堅定，但笑容和語氣仍是溫柔的。妳說：「不，是我要謝謝你。」
　　
　　目送妳離去之後，我回頭往反方向去，走回我住的地方。

　　隔天，我在機場尋妳的影子。登機的時間到了，妳還是沒出現。

　　「先生？先生！請你往前點好嗎？」

　　「噢！不好意思，對不起！」我已經在登機隊伍裡頭了，卻想事情想得太認真，還好我身後的老婦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。

　　昨天交給妳的那信封袋裡，有我整理出來的通訊錄，和一些高中同學現在生活的簡略描述，我還附上一張小喵結婚時的照片。

　　我不知道妳的選擇是什麼，我不知道兩年後我是否會再看到妳。

　　也許兩年後，當我回國後，會發現妳已經不在這家跨國企業上班了。

　　我要去過我的巴黎生活了，妳呢？